他憔悴不堪,瘦得脱相,头发白了大半,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,跟那个曾经精神十足的陈董判若两人。
看到我,他的眼睛突然泛光,挣扎着想要坐起来。
“秀梅,你…来看我了。你漂亮了,跟年轻的时候一样,我…很老了吧…”
“对不起,这么多年,我总是把你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。我总以为,你是我媳妇,理应做那些繁琐的事情。”
“我想,我事业有成,我这么优秀,你一个女人,就应该退回家庭,却忘了,我是踩在你的肩膀上,才能站得这么高。没有你,就没有我的后来。”
“再说,我优秀吗?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,学得慢,我就学得久一点,还不会,我就一次一次重复。我以为我心无旁骛,全力以赴,可现在想想,不过是因为知道你替我照顾一切,才能安心的扑在公司上罢了。”
“你知道吗,你离开我之后,我时常翻看相册,看我们曾经的模样,回忆我们的艰难幸福,点点滴滴…”
陈峰仰天长叹,落下两行泪来。
“要是能回到从前多好啊,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一定会抓着你的手,永远都不放开。”
“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我知道,但我还是想跟你说,秀梅,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,感谢你辞掉工作照顾我父亲,感谢你舍弃工作生下我们的儿子,感谢你不辞辛苦,日日夜夜对我们的照顾。”
喉咙泛起一股苦涩,鼻子也在发酸。
我瞪着眼,硬生生的将所有咽进肚子。
“陈峰,我不需要你感谢我。我从来,都不需要你的感谢。”
“照顾你父亲,是我做儿媳妇应尽的义务;生下儿子,是因为我想当母亲;每天照顾你和你的家人,是我心疼你在外的辛苦,我愿意给你当贤内助。但,这些所有的前提是,你值得。”
“陈峰,我是爱过你的,很爱,愿意为了你牺牲一切的那种爱。可惜,你变了,你不值得了,你把我对你的爱都耗尽了。”
“如果岳晓珊没有背叛你,你会后悔放开我吗?如果你没病入膏肓,你会反省吗?你不会。”我平静的看着他,“你现在所有的忏悔,说到底不过是给你自己的安慰。”
“你说回到从前?陈峰,如果我真有一个机会能穿越回去的话,我绝对不会选择你的。我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,如果可以再决定一次,我会投注自己。”
陈峰苦笑,点头。
“你做得对。”
半年后,陈峰走了,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。
亲朋好友,去了很多人,他们唉声叹气,回忆从前,无一不为他的死感叹惋惜。
我想,他大概真是个很好的人,只是,他的好太外在,没有我这个“内人”的份。
那天结束后,我一个人在他的墓前站了很久。
照片上的他仍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。
恍然间,他的音容相貌犹如幻灯片般,在我脑中肆意窜梭。
初见时,他羞涩拘谨的笑容;
求婚时,他手足无措的紧张可爱;
第一次抱住我们的儿子时,他的热泪盈眶…
我相信,那些时刻的他都是真诚的。我也愿意相信,生命的最后,他真的忏悔了。
生命正盛,未来可期,我希望我余生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满溢。
而仇恨与埋怨,我不想耿耿于怀,只会添阴霾罢了。
快五十岁的人了,我没空理会那些,我想做的事情多着呢。